rositala。あいかた

８。Mille-Feuille 千層派

右手食指抵著左手食指，然後右手中指又抵著左手的，右手大姆指也抵上左手的，玩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，彗星坐在床上，背靠著牆，手邊的漫畫被放下想著些什麼；像是摸到了手指上剛長出新皮的地方，還嫩嫩的觸感，大姆指指腹摸上了食指關節上前幾天燙傷的地方，已經不痛了，但Eric替自己擦上藥時，涼涼的觸感似乎還在，想著想著，笑了，臉上還透著害羞的紅暈。

手機的鬧鈴又響起了，才回過神來站起身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，新長出的黑髮接著被太陽曬得已變色的黃髮，那布丁似的樣子！有點懊惱著以前小流氓樣的自己，不行啊，自己這副模樣，他怎麼會喜歡！

 

彗星這天對著電腦發呆了好久，說是發呆嗎？其實是想著這些日子來和Eric的相處，還細細想著玟雨，還好自己不是一個人。雖然他隱隱覺得Eric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，但又或許不是和他自己同樣的喜歡，因為他對忠栽也是那麼好，對玟雨也是一樣的好；又想著喜歡就是喜歡，那同性會如何呢？他沒有過喜歡別人的經驗，更沒有主動．．．呃．．．去表示’喜歡’那個人的經驗，這是第一次，他那麼希望某個人的眼神能一直注視著自己，就像自己也喜歡那樣的看著他。

往衣櫃裡翻衣服，他不去思考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，他只想好好緊緊抓住他這麼想要留住在心中的一個人，他現在只想好好思考什麼的穿衣Style是Eric會喜歡的、是不是要成熟的人才配得上成熟的他。

* * *

因為遲到，匆匆忙忙大步走在街上的彗星，穿著長褲、身上穿著T-Shirt套上短袖的襯衫，停在Gâteaux隔壁的店家前，有點彆扭的對著櫥窗裡反映出的自己，理理剛修剪的頭髮，染上偏深色的咖啡棕，原本的中分頭被設計師留了瀏海，後面剪短了一些，好像顯得自己的臉更小了，原本喜歡自己男生一點的模樣，現在卻只猜測著眼前這個樣子是不是那個人喜歡的樣子。

門突然被打開，彗星看著自己從反射著的玻璃消失時，嚇了一跳回了神，原來是店裡的可愛鄰居看著彗星比手劃腳的樣子覺得很可愛，笑著走出來比了比手錶說’注意時間啊’，其實他不知道彗星原本就不是Gâteaux的員工，只是現在有了必要來這裡的理由。

彗星下意識的吐了下舌頭，害羞的拉拉自己的衣服，最後再摸摸鬢角，然後深深的呼吸一口大氣，推開後門走進Gâteaux，就像那晚下定決心要走進Eric的世界一樣。

 

已經下午三點多了，廚房裡卻沒有人，往裡走，店裡傳來了陣陣熱鬧的聲音，原來大家都聚集在前臺了，奇怪，通常這個時候Eric不是在廚房工作，就是正準備出門採買一些新鮮的水果和補充食材。

往前臺走近，令彗星瞠目結舌的是Eric正和一個漂亮的女生抱在一起，緊拉自己的袖子，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，只覺得心裡酸酸的，是啊，他差點就忘了，沒有思考過Eric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，不，正常來講他應該是喜歡女生的。他總有股衝動想分開他們，甚至他還還想著，那個懷抱應該是自己的，只有自己才能享受那個懷抱。

 

看著Eric終於與那個女生分開，還有說有笑的樣子，仔細的觀察那個女生，笑的開朗大方、留著俐落短髮，腳很長身材比例很好，有種跟自己截然不同的成熟韻味，卻又不失稚氣，緊抓著袖口的手，不知不覺又抓上了衣角，越來越緊，像自己緊張的心一樣，那樣和諧的世界好像他是融入不了的。

就這麼呆住站在走廊入口的彗星，背後的陰影好像大到遮不住了，回過一點神，不行啊，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，連敵人的背景都沒搞清楚，怎麼可以在這裡發呆呢？帶著背後的陰影，默默的飄到也站在一旁的忠栽身邊。

「彗星！今天晚啦！還以為你不來了？！」烔完看著彗星背後的黑色氣流，似乎還有怨靈從中跑出來，笑了笑，打了個手勢讓他靠近自己一些，然後小聲的在他耳邊說，「這是忠栽的表姊，剛從國外回來，特地來找忠栽和Eric的。」

看著彗星的臉似乎有了一絲希望的發亮著，烏雲散去了一點點，卻又補了一句，「對了，她以前還喜歡過Eric呢！」、「Eric真是造孽啊，不知道勾走多少無知少女的心～」　

．．．．．．

不知是不是有意，烔完小聲的在一旁調侃著正聊的歡的Eric，好像那個人不在場似的，也不知是不是無意，彗星聽著聽著才知道原來那個他以前厭煩的Eric，是個被很多人喜歡過或正喜歡著的傢伙．．．忽然間，烏雲又飄了回來，甚至還下起了大雨。

忠栽發現了沉默不語的彗星，和絮絮叨叨的烔完，歪著頭摸不清是發生什麼事了，直到那女生清脆的一句話，把這中間的隔閡給打破。

「咦？這裡有新同學啊？忠栽怎麼不幫姊介紹一下！」她的一隻手掐過忠栽的臉，順手把彗星拉到自己的面前，圓圓的大眼笑眯眯的看著彗星。

「喂！老姊！很痛耶！留點形象好嗎？！」

「你姊我沒有這個東西，還不快介紹，這個小男生可愛死了，你越大越不可愛，越不好玩，我看啊，你很快就會被我打入冷宮了！」

「他叫申彗星啦！」　「我不是早就被你打入冷宮了嗎？！從進來到現在你眼裡只有Eric哥」

「彗星，這是忠栽的表姊，你跟忠栽一起叫他姊就好了。」Eric看到臉上泛出紅暈，眼睛似乎還閃閃發光的樣子，就像那個當初跟自己表白的女孩，尷尬的轉過身去對著彗星說道。

看著彗星小聲的說著「好」後，摸摸他的頭，似乎他也看到了彗星頭頂的烏雲。笑笑的微微低下頭跟他平視著說，「怎麼換造形啦？！穿上襯衫了？還穿長褲？不熱啊？！」

「咦？對耶，彗星換髮型啦？！」烔完和忠栽像是才發現到，把彗星轉向自己，一起打量著。

「你是穿錯爸爸的衣服來的嗎？」忠栽還拉拉他的衣服，有點嫌棄的樣子

「對啊，你是睡過頭拿錯衣服穿嗎？啊，還換髮型咧！嗯．．這樣你整顆頭都變成一顆栗子了！　ㅋㅋㅋ」　烔完又拍拍彗星的垂下去的頭。

「嘖！你們煩不煩啊！」　「Fini，我跟彗星回去工作了！你先跟忠栽待著吧，等會說不定另一個男孩會帶著可愛的小女孩來。」　Eric看著彗星漲紅了的臉，推了推還不善罷甘休的兩人，眼裡盡是竉溺的笑著。

Finja是忠栽姊姊的德文名字，她是Eric的大學學妹，她說因為她對於別人不正確的發音有恐懼症，於是習慣要別人這樣叫自己，彗星被Eric拉著聽完他說的話，點點頭表示現在知道了。

在背後看著他們離去的三人，忠栽看到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進來了，忙著跑去招呼；烔完也不開玩笑了，開始到櫃枱前拿起自己的包點算著櫥窗裡的東西，只有姊姊還待在原地，看著剛才Eric的笑容有點呆掉，可能是下個客人來的鈴噹聲把她的意識喚回來，最後輕輕的笑了，她想，自己這次終於可以真的死心了。

 

彗星一手被Eric抓住拖到了休息室，臉上還熱呼呼的，他特意的變化，果然Eric還是發現了。彗星邊換上店裡的制服，系上圍裙，嘴裡念念有詞，還若有所思的樣子，逗笑了Eric。

其實Eric一早在他進來時就看見了他，彗星的髮型成了顆小粟子，他覺得可愛極了，卻也如此越覺得的不安，身上刻意穿上的襯衫和長褲遮掩不住他原本年紀的事實，其實，他是刻意不去看他的，因為他的眼神一但過去了，就走不開了，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。

在Eric還在苦苦的嘲笑自己時，彗星一換好衣服，立正站好的穩穩的在自己的眼前，直直的盯著自己看，似是有種破釜成舟的，用著自己最大的力氣開了口，「喂！剛．．．那個女生．．．我是說Fini姊，你．．．喜歡她嗎？」

Eric愣住，眼前的彗星漲紅了臉、瞪大的雙眼、小小的嘴正抿著，裡面的牙齒還不服輸的緊咬著下唇、穿上的制服還有顆扣子沒有扣好。手伸過去，幫他把幾個扣錯的扣子解開，又重新一個個扣好，默默的說，「你在想什麼啊，就是一個要好的妹妹而已，就像忠栽和你一樣啊．．．」

像摸著一隻乖巧的貓咪一樣，輕輕的拍拍彗星的背，然後就走出了門口。彗星的耳朵裡卻環繞著那句話，＂就像忠栽和你一樣＂原來，都是一樣的那種’喜歡’。

今天他的心情就像坐上雲霄飛車，不斷的高低起伏，第一次出擊就被拒絕的感覺特別難受，他突然覺得心臟有點緊而呼吸不過來，眼淚悄悄的聚集在眼眶裡．．．心特別澀特別苦，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。

門再被打開，抬頭看才知道是玟雨，像是看到救星一樣，當玟雨走到自己身邊，一顆淚珠終於從眼角溢出流了下來，玟雨大概是猜到什麼事，卻沒有說話，只是緊緊的抱著他，等待彗星平復自己的心情。

「還好嗎？」玟雨擔心的看著鼻子還有點紅紅的彗星，暫時把它歸類到那是剛才被自己肩膀壓住所造成的。

「嗯，我沒事．．．」　「Dora呢？」

「和小小在外面玩呢，Andy也來了，我就把他們丟給他了。」玟雨笑了笑。

「玟雨啊，我覺得Eric好像．．好像對我不是那種喜歡．．．怎麼辦？」

「你想放棄嗎？」　彗星想了一下，搖搖頭，雖然心裡酸酸的。

「你真的想清楚了嗎？」玟雨再次確認彗星的想法，彗星這次卻是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。

。。。

「其實，我覺得Eric看你的眼神特別不一樣。」

「真的？你怎麼知道？！」　像是在溺水的海中抓到浮木般，他握緊玟雨的手腕問著。

「就是，看得出來，我也不是沒經驗，喜歡不喜歡還是看得出來的。」

「玟雨，我可以．．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嗎？我認識嗎？」

「你猜。」玟雨笑嘻嘻的眯起他可愛的笑眼，沒等彗星的回答，就繼續說著，今天你就別瞎忙了，你洗把臉，去應付兩隻小的和幫幫忠栽就好，Eric要嘛我去要嘛自己一個人忙，他有點假裝生氣的說道。

一直到傍晚，彗星最後都還是沒有進去廚房幫忙，甚至好像有點躲避Eric的眼光，他說服著自己不是怕被Eric發現自己因為哭過而有點紅腫的雙眼，其實只是想用美麗的甜點好好安慰自己這快得心臟病的心。

 

廚房內又傳來香味，那是帶點咖啡的香氣，彗星還想著，今天是玟雨第一次進廚房幫忙，不知道會不會手忙腳亂，忠栽的姊姊剛才拿了塊夏季限定的馬卡龍就回去了，今天的客人不多，他還抓著空檔時間不停的問忠栽那些以前關於Eric的八卦，他不是刻意去挖的，真的，真的，只是小小的、小小的好奇而已。

人潮過去了，彗星還念著沒問夠，忠栽已經翻了無數次的白眼，所以當Eric拿著波菜鮭魚法式鹹派和當天的甜點千層派出來，彗星終於閉上嘴後，終於得到救贖的忠栽搭上Eric的肩吐個大氣，Eric則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。

玟雨和Andy忙著看住兩個小只的吃東西，忠栽餓翻天的早就大開殺戒，烔完正慢吞吞的讓忠栽吃慢點，彗星手裡拿著派，卻看著多層派皮內夾卡士達和水果，還有另一個夾著兩層榛果杏仁奶油慕斯的夾心，這就是今天特賣的甜點。

Eric 終於找到個彗星身邊的位子坐好，看著一臉欣喜的彗星吃著自己做好的鹹派，當他吮著手指時臉上滿足的樣子，看起來像是恢復足了能量，他又喝了杯水，然後先把夾著奶油慕斯的千層派吃到嘴裡，他能聽到派皮脆掉的聲音，還有彗星一臉幸福的樣子，他知道只有好吃的東西才能讓彗星的心情愉悅起來。

當他看著彗星拿起另一塊夾著卡士達的千層派咬下時，他才默默的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的講著，彗星啊，你知道嗎，你就像這千層派一樣，有著無限的可能，和著榛果是甜膩的，和著水果就變酸甜的，千層派有幾百種變化，就像現在的你。

深咖啡色的派皮帶著咖啡香在嘴裡散開，裡面的卡士達醬還有香草的芳香，雖然咖啡味道很濃郁，苦苦的，也甜甜的。

 

彗星看著一臉特別認真的Eric，平時這麼會說話此時卻吱吱唔唔的人，低頭想了想，還順著話乖巧的點了點頭，嘴角沾著卡土達奶油的他卻像想通了什麼微笑起來．．．

彗星此時正在心裡笑著說，啊，你總算笨了一回，我現在真的相信玟雨的話了，想推開我，你還早著咧！

 

文晸赫先生，我當然有無限的可能啊，但你做好準備了嗎？